與李宗盛的無聲對白
隋唐
李宗盛來烏魯木齊開演唱會了。作為他的資深歌迷,70后的我,終于在“有歌之年”與他相逢,聽見江湖與人生。
當歡呼如潮涌、熒光棒閃耀、尖叫聲起伏,如我一樣青春不再又暗藏心事的人,隱忍不住的,總是淚水。
即使置身于萬人喧囂的音樂會場,我始終感覺,是靜悄悄的一個人在聽。聽老歌,其實聽的是自己的人生、自己的往事,以及斷絕不了的心事。
擠進人海,歲月鋒刃,刻入骨髓。
一束光、一把吉他,這個老者坐在高腳凳上,音樂響起,便一腳踏進時光隧道。不出意料地,他把人心唱得細碎,讓在場的人“終于等到這一天”。
而他過分冷靜,梳理自己的音樂之旅、心路歷程、人生悲歡,陳年老酒的殺傷力一點不減,把滋味釀成了有生之年的永恒。
有生之年的永恒,多么奇怪的悖論,又多么熨帖。
而他又一點都不冷靜。他在感慨,收不住地審視自己,在眾目睽睽之下,沒有任何偶像包袱。
初識李宗盛,是在高中階段。與他的音樂之旅結緣,一直延續至今。
他的嗓音并不驚艷,歌詞以普通生活為切口,旋律亦不華麗,總是娓娓道來。
青蔥之時,就被這樣的歌聲吸引。
其實庸常日子,哪有那么多精彩?哪有那么多不甘?
不過是:經歷了,領悟了,接受了,放下了。還有很多,記住了,擁抱了,珍藏了。
誰也沒白活一場。每個人都在歲月的長河中漂泊,依托著那份無法割舍的記憶和情感,老李的創作就是在體恤這種對微小的感念。如今冷眼旁觀時,他依舊溫暖善意,沒有“事了拂衣去”的決絕,也包括對自己。
你唱眾生,眾生有我。
聽到“當徒勞人世糾葛,兌現成風霜皺褶”,似被生命的利刃割開一道口子,又被一聲“你我皆凡人”消解掉所有。
演唱會上,他把一些歌的編曲做了改動,品咂著,十分驚喜。
他自敘或自省般娓娓道來的人生哲學,帶著炊煙味,不故作鎮定,亦不刻意傷感。
對他來說,雅俗共賞,從來都是舒適區。
我的一邊是老兩口帶著孫子,小朋友只管學眾人大喊“老李、老李、老李”,三歲的孩子并不知“老李”的分量。另一邊是位醉醺醺的大叔,和我年齡相仿。初相鄰時,因那身酒氣頗為嫌棄。演唱會進行過半,看他已是淚流滿面,還是忍不住拿了一張紙巾遞過去,因為我自己也是淚流滿面。
整個演唱會,未揮動熒光棒,未尖叫一聲,未鼓掌歡呼,也未跟著放聲。
走吧,走吧,人總要學著自己老去。
那么,誰又不老呢?
那個會場發的專屬熒光棒,被我帶回來,珍藏了。